她没有向命运俯首称臣。
贾玲,减肥100斤。为了拍电影《热辣滚烫》,她付出所有,饥饿与疲惫反复折磨着她,像是过了一辈子。个中甘苦,不足为外人道。
贾玲是易胖体质,年轻时每次从北京回到老家,姐姐都看住她不让吃高热量的食物,贾玲很委屈,经常在晚上流泪。
有次,姐姐因贾玲腿粗,还不注意饮食,一记耳光狠狠地甩在她的脸上:“你这样能红吗,你这么一个胖子!”
贾玲的好友大张伟曾说,自己最喜欢“苦大而不愁深”的人,那是他认为最高的精神境界。而贾玲,无疑是这句话最好的诠释者。
苦痛没有任何意义,可那些吃过的苦,早已成为她生命的一部分。台上喜剧台下悲剧,是贾玲的人生常态。
1月11日,消失在公众视野一年多的贾玲,官宣自己拍了一部名叫《热辣滚烫》的电影,将于大年初一上映,导演与主演都是贾玲。
这是一部讲述善良的人如何找到自我,学会爱自己的电影,内核无关拳击与减肥。贾玲为了角色,减重足足100斤,练成了拳击手的样子。前段时间,网络上一张类似电影剧照的照片,瘦身的贾玲引起众多讨论,直到今天一切尘埃落定。
其实,瘦了100斤的贾玲,只要跟大家见面,就是对电影最好的宣传,但是她舍不得,她怕打扰了电影带来的惊喜,便从未主动提过任何,也没有做出任何回应。为了拍这部电影,减肥100斤的贾玲所吃的苦,旁人无法想象。
贾玲的健身教练说:“只有亲历者才知道这一年到底有多艰辛,令人欣喜的是乐莹成功了,同时也诞生了新的贾玲。”
电影拍了整整一年,开机五次,贾玲很饿很累,她拼尽全力,无数个面临崩溃边缘的时刻,她都咬牙熬过来了。
杀青那天晚上,贾玲一个人坐在床边,她光着膀子吃了五包巧克力威化饼干,当时皎洁的月光照在她的背上,她觉得自己如同一个勇士。
“如果路演的时候见到我,有机会能不能上台抱抱我,虽然我现在抱起来可能会有点‘硬’,但我真的好想你们……”
回溯过往,贾玲吃过很多苦。真实人生的苦,喜剧的苦……她的演艺生涯无比坎坷,在追求喜剧的道路上,她经历了很多苦难,但是从未放弃过。
之前的贾玲,也减过肥。当年,在贾玲感知到自己是一个胖女孩时,向朋友张小斐表达过自己的无所适从。她觉得镜子里的自己,好陌生,还有些自卑。
张小斐喊她一起去商场逛街买衣服,贾玲拒绝了,称等自己瘦下来再去买,最终遥遥无期,且越来越胖,不受控制。
年轻时,贾玲为了变瘦,一个月没怎么吃饭,瘦了20斤,身体垮了,免疫力急剧下降,全身起红色的疹子。
贾玲有时候觉得自己特别辛苦,在台上演了一天,半夜回到酒店,肚子特别饿,但是又什么都不能吃。“我的人生怎么那么惨,我那么累,连吃点东西都不行吗?”
2003年,由中国文联、中国曲艺家协会和北京电视台举办了一个“北京相声小品邀请赛”,场面一度很热闹。
参赛选手有郭德纲、于谦、贾玲、李伟健……嘉宾有姜昆、潘长江、付彪、冯巩。彼时中国的曲艺相声行业很不景气,急需一场声势浩大的盛事。
这场比赛,整整进行了10天的时间,小品邀请赛的办公室每天都会收到来自天南海北的观众来信,“相声”回归正统出身,再次成为大众的谈资。
最终,贾玲搭档王彤的相声作品《怎么了》拿到了第一名,郭德纲、于谦拿了第三名。位居第三的郭德纲,蛮欣赏这个年轻姑娘:“可好看了,个儿挺高,穿高跟鞋,穿一小裙子,长发飘飘,一走道‘得儿答得儿答’响。”
他说的是贾玲。彼时的她,还叫贾裕玲,对未来充满无限期待。冯巩在点评贾玲的表演时,贡献出名句:“不管黑猫白猫,能逗观众笑的就是好猫。”这句话,无疑带给贾玲莫大的鼓励与信心。
回溯过往,贾玲吃过很多苦。真实人生的苦,喜剧的苦……她的演艺生涯无比坎坷,在追求喜剧的道路上,她经历了很多苦难,但是从未放弃过。
现实,让贾玲不堪重负。她以为自己自此会在相声界大放异彩,可相声界对于女演员一直存在着争议。在舞台上男女搭档表演时,包袱不出意外都是在男演员那里。
从某种程度上而言,女相声演员更像是作为陪衬的存在,没人关注。贾玲为此吃尽苦头,早些年,她租住在北京东四十条潮湿阴冷的地下室,房间小到只能放得下一张单人床,连上厕所的地儿都没有。
北京的冬天很冷,她每天早晨缩着醒来,顶着寒风出门倒尿盆。她自我安慰:“没事儿,天后王菲不也倒过尿盆吗?”这所有的苦,贾玲咬咬牙可以承受。
可是那场失去,带给贾玲的是此生漫长的痛苦。2001年,贾玲入学中央戏剧学院刚刚一个月,正在上课,接到姐夫的电话:“你快回来见妈最后一面,妈……没了。”
当时的贾玲,没理解到,什么叫看最后一眼,什么叫没了。为了见到母亲最后一面,贾玲买了最快回老家湖北的那班火车,她还是不相信母亲真的去世了。
那时贾玲还没有手机,她在火车上给每个陌生人跪下,让他们借自己电话用下,确认母亲的状态:“我妈妈可能不行了,求你把手机借我用下,我想给家里人打个电话。”
每通电话得到的回答,无一例外,贾玲的母亲李焕英,已经走了。火车到湖北宜城后,贾玲直奔殡仪馆,她看着母亲的遗像,整个人瘫倒在地。失去母亲这年,贾玲才19岁。
遗憾的是,母亲一直想要一件绿色的皮大衣。在这之前,贾玲给母亲买了一件绿皮衣,尺码小了,她准备拿回北京换件大点的,可是没有机会了。母亲去世后,贾玲说:“我妈没了,我这辈子都不会快乐。没有一件事情,让我真正开心起来。”
从某种意义上而言,母亲李焕英,改变了贾玲的人生轨迹。千禧年,贾玲报考中央戏剧学院表演系,最终落选。次年,为了提高录取率,她同时报考中央戏剧学院戏剧与相声专业,结果两个专业都考上了。
招生办打电话到家里问她选择戏剧还是喜剧专业,贾玲那天出门了,是母亲接的电话,因为口音问题,直接将贾玲送到了喜剧相声班。
回到家后,贾玲又哭又闹,嚷嚷着自己这么盘靓条顺的女孩怎么可能去学喜剧,还是相声……年轻时的贾玲,长得漂亮,一对甜美的酒窝,笑起来抚慰人心。
那时,贾玲是想成为正统的科班出身女演员,她的偶像是章子怡。贾玲不甘心,她带着姐姐贾丹到中戏去求老师,重新申请专业,可是没用。
母亲李焕英安慰女儿,你从小就喜欢模仿《曲苑杂坛》里的节目,喜欢讲笑话逗人开心,演喜剧多适合你。就这样,贾玲阴差阳错地进入喜剧界。
那是中戏成立相声班第一届,全班40人,女生只有7人,老师是冯巩。
几天后,姐姐贾丹也收到中国传媒大学的入学通知书,但贾家家境贫寒,没有足够的钱支撑两个学艺术的大学生。
姐姐看出父母的为难,主动选择留在湖北:“两个人都在北京太危险了,家里要有人。”没多久后,母亲的猝然离世,像是一根刺刺到了贾玲的心底深处。她遗憾于自己终于考上了中央戏剧学院,就要出人头地,母亲就要可以享福时,命运却无情地将李焕英从草垛上抛了下来,才48岁。回到北京后,贾玲每天以泪洗面,无法回归到正常生活,她甚至想过跟着妈妈一起走。
贾玲行走在崩溃边缘时,她的姐姐贾丹,根本没有时间悲伤。母亲去世后,父亲一夜白头,身体也大不如从前。贾丹成为家里的顶梁柱,提前步入社会工作,打各种零工供妹妹读书,一个月赚一千块钱,给贾玲五百块做生活费。也许是看见姐姐为自己的付出,贾玲决定振作起来。
中戏毕业后,男友让贾玲跟随自己一起回老家,她拒绝了,两人就此分道扬镳。随后,贾玲投身到喜剧的世界。很不如意。
女性在相声中不占优势,她长期接不到相声演出的工作,就算有戏,她无疑也是扮演些在婚姻中,过得不如意的妻子形象。
她甚至发现表演的地方没有女更衣室,她只能去厕所换衣服,那种感觉很尴尬,像是走错了澡堂子。接不到演出时,贾玲四处打工,做艺人的临时助理,看人脸色。她实在没钱了,就把自己值钱的东西都卖了,当时一个旧MP3能卖20块钱,咸菜就馒头,差不多够她吃一周。
姐姐贾丹会接济妹妹维持生计,也劝她回老家:“你回来吧,北京不是咱这样的人待的地方,我给你找好工作了。”那份工作是在高速公路上收费,一个月3000块钱,被贾玲拒绝了。
彼时的贾玲师从冯巩,听说这事儿后,冯巩给贾玲姐姐打了个电话:“要没地儿住呢,我给她找地儿住。要没钱吃饭,她的饭我还是管得起的!”听到冯巩这么讲,姐姐贾丹无奈答应。
自那之后,冯巩带着贾玲四处演出,她的工资一点点的往上升,赚到的钱她就藏在衣柜里,有天打开衣柜,她发现自己已经成了万元户,贾玲的日子稍微好过了些。
2008年,她创作酷口相声《大话捧逗》,贾玲搭档白凯南在北京的小剧场演出80多场,异常火爆。有次,两人演完走到后台,姜昆迎面走来,对这两个年轻人说:“我要把这个节目推荐给春晚。”贾玲不相信自己的耳朵,她虽然已在相声界小有名气,却从来不敢想自己能上春晚。
两年后,29岁的贾玲与白凯南走上春晚舞台,搭档表演相声《大话捧逗》,成为春晚第一个男女混搭说相声的组合,还获得“我最喜爱的春晚节目”三等奖。她扎起马尾,穿着白衬衣搭配红马甲,说着相声,这个新面孔引来台下的阵阵掌声。
由于在此之前经历了太多变数,直到确定要上台的前一刻,贾玲才给远在湖北的父亲发去短信:“老贾,快看电视,你闺女在上面呢。”
春晚之后,贾玲的国民度越来越高,上春晚成为家常便饭。同时,她也开启了自己人生的新篇章——演小品。
2015年,33岁的贾玲搭档大美女瞿颖上了春晚,表演小品《喜乐街》,前者女汉子,后者女神,形成鲜明对比。瞿颖:“我眼大嘴小鼻梁挺,腿长胳膊长S型,我的名字叫瞿颖。”贾玲:“我有胳膊还有腿,还有鼻子还有嘴,我的名字叫贾玲。”
这是一个讲述没钱没对象的“大龄剩女”的故事,从身边的“丑”女孩为出发点的小品。几乎是在节目播出的同时,网络上掀起轩然大波,很多人认为该小品“身材歧视、单身歧视”。
一夜之间,备受大家喜爱的贾玲成为众矢之的。对此,贾玲回应自己没有歧视女性,这个角色是一个没有对象、没有工作,但有一大群朋友的可爱女性,而非仅仅是剩女。
她有些委屈:"我瘦的时候,观众说我不搞笑。我胖了之后,观众说我好笑了,可是你自黑了,你就是侮辱女性、损害女性形象。"贾玲陷入困境,她不知该如何是好。
更为致命的是,贾玲越来越胖。她在湖南卫视录制《百变大咖秀》时,很累很辛苦,录完已经是深夜,贾玲跑去路边摊吃夜宵,她尤其爱吃重油重辣的小吃。
两年录制结束,贾玲胖了30斤。体重越来越重,身上的包袱越来越多,她不停地在喜剧作品中自嘲,从一个相声女演员蜕变为喜剧女王。
创作喜剧很消耗人精力,贾玲每每焦虑时,就想吃东西。在节目中,沙溢总问她:“妹啊,你怎么又胖了?”戏谑的是,她胖了,粉丝也巨涨。
在《百变大咖秀》里,贾玲彻底不顾形象,突破自己的极限,模仿腾格尔、刘欢、火风……
她说:“哪个女孩不希望自己站在台上是光鲜靓丽,可当所有观众都因为你开心快乐,我觉得扮丑也就值得了。”
贾玲表演《喜剧啊,喜剧》时,将当年自己因坚持相声事业与男朋友分手的故事,搬上喜剧舞台。为了增加节目效果,她猛吃了两根红辣椒,又一口气喝了一瓶啤酒,紧接着又开始迅速啃西瓜,西瓜汁从她的嘴角流到下巴。
坐在后台的马丽很心疼贾玲,一直说:“别吃了,别吃了。”大家集体为她捏一把汗,有些狼狈的贾玲却露出了笑容。
那笑容背后,是无尽生活给她带来的苦。一同参加节目的大张伟说:“我很少见到一个女孩,让我真心觉得她那么勇敢。”
那些年,贾玲用幽默治愈大家,背后是无数个不眠日夜的创作。喜剧的底色是悲凉的,可喜剧人的苦绝不可以显露一丝一毫。毕竟,如果被大众看穿,喜剧人的人设便会坍塌。
贾玲形单影只,非常孤独。她的国民度越来越高,却没那么快乐。贾玲觉得自己越成功,越失落,因为这一切,妈妈都看不到了。
“即便我上了春晚,我能嫁得很好,我再怎么怎么样,我都觉得我始终……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会想着,我妈不知道。”
曾经与她合作过的一位编剧说,作品里贾玲可以是剩女、胖子、反串男性,但绝不可以是一个没有母亲的孤女形象。那是贾玲内心深处,不可碰触的角落。
2016年夏天,贾玲成立大碗娱乐公司,签下一个曾与自己共患难的女演员——张小斐,排的第一个小品作品是《你好,李焕英》。故事情节改编自贾玲母亲的真实经历,李焕英由张小斐出演,感动了无数观众。
小品的排演过程中,贾玲常常崩溃,她感觉把失去母亲的感受又重复了一遍,她讲出内心想对妈妈讲的话。“妈,我给你买了冰箱,双开门的;妈,我给你买了一件皮大衣;妈,我现在是一名喜剧演员,好多人好多人喜欢我;妈,我终于有出息了,对不起,没来得及让你过上好日子。”
贾玲原本以为哭到心疼是一种描述,到后来她才发现,原来人真的会哭到心脏疼。舞台上的灯光逐渐暗下来,只剩贾玲一人在那束光下泪眼模糊。
贾玲给父亲打去电话,问他看完小品什么感受,父亲说:“演我的那个人,太胖了。”后来,贾玲才从姐姐那里得知,父亲看完小品后,对着妻子的遗像哭了一晚上。
贾玲创作的第一部作品是《你好,李焕英》,心有执念的她,将自己执导的第一部电影也定为《你好,李焕英》。
2021年,贾玲自编自导自演这部电影,讲述穿越时空与去世的母亲李焕英重逢的故事。拍摄时,她得到众多好友支持,有张小斐、沈腾、陈赫,也有她的恩师冯巩。
从不给别人写歌的大张伟,也为好友贾玲的电影处女作,写了一首名为《世上最美好的祈祷》的片尾曲。贾玲让张小斐演自己的母亲,是因为在她的脸上,看见了与李焕英相似的温暖笑容。
没人比张小斐更清楚,这部电影对于贾玲而言,意味着什么。影片中,李焕英穿的那件绿色皮大衣,是贾玲一直想给母亲买的那件,还有那句“妈,我想让你高兴”同样是她执着的事情。
为了让母亲过上更好的一生,贾玲宁愿自己从未出生,也要极力撮合母亲与厂长的儿子在一起,但母亲李焕英说:“你怎么不相信呢?我那一辈子,过得很好。”戏中人贾玲,通过角色之口,完成一些释怀。戏外的观众,几乎都哭着走出了电影院,想要回家拥抱自己的母亲。
《你好,李焕英》大获成功,票房突破54亿,一直延长在影院放了整整三个月,出乎所有人的意料,包括贾玲自己。
自此,她成为国内票房最高的女导演,也让一直不闻不温不火的张小斐,体会到走红的喜悦。杀青那天,看似平静的贾玲,默默发了一条微博给在天堂的母亲李焕英。“妈,电影《你好,李焕英》杀青了。我厉害不?”
那年,张小斐凭借电影《你好,李焕英》中李焕英一角,荣摘第34届中国电影金鸡奖最佳女主角。她的获奖致辞,含泪感谢了贾玲:
“我从电影学院毕业很久,也没有一个机会能出演真正意义上的银幕女一号。我特别感谢她大胆地启用我。”
贾玲于张小斐而言,是朋友,更是贵人。曾经,贾玲直言,有张小斐,我没脸说自己苦。
这部电影完成后,有人问贾玲那个缺失的角落是否已经补上,她哽咽回答:“我好了很多。”《你好,李焕英》之后,贾玲作为王牌家族成员参加《王牌对王牌》综艺。彼时的她已经是大咖级别的喜剧演员,她是那张王牌。只要贾玲在,大家都会感到心里有底。
贾玲41岁了,在刚过不惑之年的年纪,她已然完成世俗意义上的成功,如今的她是成功的演员,也是合格的导演。不变的是赤诚本性,变化的是她看待苦难与外界的心境。
声名背后,当然有其代价与隐痛。八年前,在小品《你好,李焕英》里,贾玲借作品,讲出压在心底最想对母亲讲的那句话:“我现在是一名喜剧演员,好多好多人喜欢我。”大众无比期待,见到崭新的贾玲。
人生的至暗时刻,过去很多年了,贾玲吃过的苦,流过的泪,长胖的模样,都已消散在风中。有些遗憾,也许终生都无法消解。那热辣滚烫的人生,贾玲正在历经,她勇敢地走了那么长的路,脸上不见苦涩,只有喜悦。她没有向命运俯首称臣。